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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杨晰】无神论者(下)

warning :有大篇幅小羊肖恩,谨慎阅读。


16

高杨去维也纳的时候只简单带了几样东西。一本诗集,一把旧伞和几件衣服。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,忙忙碌碌的生活一半引诱一半催促,让人看起来能很快地把目光投向新的生活中。

 

刚到维也纳日子不好过,语言尚不熟练,课业又紧。孤独是最难抵抗的,不再有人像代玮一样帮整个宿舍买好早餐,记得他的咖啡不要发糖,也没有人想黄子弘凡没事就在他耳朵边上叽叽喳喳上蹿下跳。张超会帮整个宿舍打点好期末考试的重点。

 

 

所以没课的日子反而更加难熬。他坐在书桌前,常常一片空茫,什么也看不进的时候没事就把诗集拿出来翻翻。

 

他最常读的那一首诗,诗人在只言片语里说:“你在哪里休息,哪里就被我守望着。”那已经不是他的故事了,可这首诗他仍然很喜欢。字句在他心里来回滚过无数遍。

 

 

来欧洲念书,少不了在各国之间游历。这片大陆地势多样,各地天气复杂,于是看天气预报的习惯一直被延续下来。遇见肖瀛那天,巴黎大雨,高杨看完展出来,撑着他的伞和同伴钻进一家咖啡店等雨停。等他回到酒店才发现伞被落在咖啡厅里。他返回去找的时候,是个亚洲脸孔的青年人拿着伞在等他。

 

高杨朝他走过去,试探着用中文说:“你好,请问你捡到了我的伞吗?”那个人把伞递给他说:“我想它对你来说很重要。它很旧了,看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回来找,很珍惜它。”高杨点点头,接过伞,然后道谢。

“想它对你来说很重要。 ”

高杨一直觉得这些年自己在等着什么。那天他想,他好像一直在等一个人来对他说这句话。即便他对自己也难以解释。一把再也找不到主人的旧伞到底有什么重要。

 

17

肖瀛邀请他看了几次歌剧音乐会。接着他去看过肖瀛弹琴,肖瀛也听过他唱歌。

他记得是在琴房里,肖瀛弹萧邦,弹巴赫。手指在琴键上像一只自由的鸟,奔跑跳跃,愉快得好像要飞起来。一曲弹毕,肖瀛好像在等待着他的赞赏,他也就从善如流,毫不吝惜地给他热烈的掌声。肖瀛站起来,握住的他的肩膀,吻了下去。他不自觉的闭了眼睛。那天傍晚天气比平时都要更好,窗外难得有大片的火烧云。

 

后来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。他们有共同的事业和爱好。一起旅游,看各种各样的演出,高杨这一秒要唱舒伯特下一秒肖瀛的琴声就能准确无误地响起来。谁也不用适应谁。他们的相处丰富而不复杂,像是一次完美的榫接。

 

肖瀛是绝好的情人,会弹琴,爱做菜,有情调。肖瀛也是成熟的大人,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,更难得还足够体贴。为了和高杨多呆在一起,把工作重心往奥地利慢慢转移。

肖瀛百忙之中抽空飞过来给他过生日,在高杨家亲自做了一顿法餐。他念书的时候对做饭感兴趣,就跑去考了个法餐料理师的证书,如果装备齐全,水准几乎能赶得上米其林。高杨觉得这人真是个活神仙。

 

肖瀛给他切了块鹅肝,抬起头看着高杨孩子气地说:“我不要异地恋了。”礼物盒子包装精致,打开里面是一串钥匙。

 

肖瀛看着他的眼睛说:“我买了所房子,就在你隔壁街。你愿意和我一起成为它的主人吗?”高杨低头吃掉那一片鹅肝,叹了口气说:“我还没有准备好。”

肖瀛只愣了一秒,接着就说:“不用勉强的,是我事先没有和你商量。那我就住在你隔壁的街。你想我就可以过来看看我。”这话说得有点可怜巴巴的。高杨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,心里过意不去。于是晚饭后,他们又再喝了点红酒,顺应着气氛做了一次。

 

肖瀛体贴得无微不至。他们每次做//爱,肖瀛都会把前////戏做足,高//潮来得恰当,一切结束后肖瀛会哄着高杨起来,耐着心窝在浴缸里帮他做清理。肖瀛甚至表示过,高杨想在上面也不是不行。高杨眯着眼睛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,露出一个脑袋,摇着头说我不要,好累。肖瀛就笑他,亲亲他,然后搂着他一起入睡。

 

肖瀛是基督教徒,不忙的礼拜日他们会开车去教堂。高杨坐在后排等他。有时候他看着这些虔诚参拜的人们,心里想到的却是毫不相关的事情。他想到很多年以前,有个人笑得很轻很浅,如果他那个时候没有刚好转过头去看他,他就永远捕捉不到那个笑容了。那个人站在白色潮湿的月光下,说其实我是不信这些的。

 

 

 

高杨保持联系的老朋友不多。黄子弘凡和张超只是节日发发短信问候一下。这些年过去了,只有代玮见过肖瀛。代玮在法国呆了两年,受邀来高杨家做客,是肖瀛亲自下厨招待的。

 

晚上两个人出去兜风,他们并肩走过帝国桥。高杨看着代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,说:“你怎么这么多年还是没长进,想问什么就问吧。”

代玮小心翼翼地看着说:“放下了吧?”

高杨沉默了一下,问他:“放不放下的有什么差别,那你呢?”他们坐在酒吧里,各自看着各自的酒杯,折射着从头顶打下来各色的灯光却与明亮无关。高杨喝了一口手里的酒,这一杯叫yesterday。说:“算了,没有答案的问题,我就不问了。”

 

 

18

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好几年。高杨的职业生涯一波三折,机缘巧合没有进歌剧团,倒是进了一个音乐剧团。刚开始并不顺利,哪怕是唱个配角,没有学习表演的经历也十分吃力。他和肖瀛属于半公开的状态,少不了人说他闲话。他是一向不在乎这些的,只是工作展开得就难免磕磕绊绊。他在这事儿上坚持不让肖瀛插手帮他,硬着头皮唱了三年,靠着自己的本事唱到首席男主的位置上,不知道算不算应了王晰说的那句乘风破浪。 

 

王晰,这个名字已经很遥远了。高杨偶尔会想起来自己站在那间阴凉老旧的办公室里,王晰站在窗户边上点了一支烟,总是有风的天气。夏天里的西南风轻盈而潮湿,把他吐出来的烟雾吹散了。他的轮廓在午后的光线里被镀上一层薄而柔和的光线,显得虚幻而遥远,像随时要消失了一样。

 

高杨上一次知道他的消息,是在蔡尧的朋友圈里。蔡尧班里的同学回学校搞聚会。发了一张大合照,王晰也在。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坐在一堆年轻人里头,不算严肃但也没有笑。还是高杨记忆里的那个样子,一点都没变。高杨盯着看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。按了保存,觉得自己可笑,也许王晰根本不记得他是谁。那些无望的希冀早该消散了。他想到这里从肖瀛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,这烟竟然也是薄荷味的。气味牵引着更多的感受翩然而至。他在一片烟雾闭上眼睛。

 

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他而梦也梦不到他。

 

高杨30岁了,他想也许真的该停下来了。艺术家大都放浪形骸,这是圈子里的常态。可肖瀛和他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五六年。

 

高杨的父母见过肖瀛,也算默认了儿子的这位伴侣。艺术世家的家长见多不怪,何况肖瀛实在是会处理人际关系,带着高杨父母欧洲游了一圈,哄得服服帖帖。但高杨家里提出还是希望他们俩回国发展。肖瀛真诚地回复说会仔细考虑,也会和高杨商量。无论从哪个方面看,都没有理由不是肖瀛。

 

最近高杨刚刚换了剧团,新剧演得不够顺心,处理人际关系仍然不在他擅长的范围内。他开始写自己的第一个剧本,整个人身心俱疲,开始连夜失眠。他整夜整夜的坐在院子里,想是不是人到了30多岁都会因为失眠变得焦虑,或者因为焦虑而失眠。

 

那天高杨接了个电话,是国内打来的。一家文化公司希望问高杨有没有兴趣回国演一出话剧的男一号。回家和肖瀛商量。肖瀛靠在把他搂进怀里,说回去吧,我想你最近很累了,我们一起回家看看。

 

 

肖瀛虽然是广州人,十几岁之后就举家到了北京。上下打点都熟。一切都安排得妥当。 早就敲好了新话剧的男主,高杨的试镜也走的就是个形式,还有一个多月才开始排练。高杨不爱社交也不懒得出门溜达,到北京一个多星期,成天窝呆在家研究自己正在写的剧本。

 

肖瀛说带高杨去逛逛书店,也能找找灵感。可他刚到北京就将开始忙筹备工作室的事情,分身乏术。不过高杨从来就不是粘人的伴侣。

 

他在写的剧本是出独角戏。故事有些荒诞。讲的是一个人爱上废弃了公园里的一尊塑像。每天去公园里看它。因为塑像不能动,所以他也不再去任何地方。有一阵子这个人生病了,很久不能再去公园。等他再回到公园,公园已经在市政规划里被拆毁,重建,塑像也不知所踪。这个人便开始打听这尊废弃的塑像的下落。有人告诉他,塑像被粉碎成很多快。他便真的开始去找这些碎片的下落。

 

那天写完故事主干部分,结局悬在半空。高杨想也该出门转转了。前门的胡同里大多数是咖啡馆和各类餐厅。他逛了会儿觉得乏味。转弯想出去,看到一个不显眼的木牌子写着“潇湘书店”。他推开门。书店不大,也就刚刚好摆了十排书架,但十分整洁。一个做饮品的店员站在吧台,

 

高杨的打量。走到外国文学的书架前,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,那个背影实在是和记忆里太像,转而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。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呢。可那个背影转过身来,也愣住了。

 

“高杨?”

 

王晰带着试探的意味叫他的名字。高杨像回到了那个秋天的晚上。王晰在黑暗里叫他的名字。他想起来了,就是这样感受,像灵魂重新降临了一次,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。像一点点死去,又像一点点活过来。

 

“王晰老师。”高杨这样叫他。

 

 

19

 

王晰泡了茶,热气形成的烟雾在他们之间升起,像一道屏障隔开了他们。他和高杨在沙发上坐着聊天。

高杨在对话间知道这家书店是王晰两年开的。这年头开实体书店就没有赚钱的,好在王晰不靠这个维持生计。期间肖瀛发信息说那边会议延长了,他在短信里哄高杨说:“我今天要失约啦,小羊你自己回去吃点好吃的。” 高杨低头看了信息没回。 

 

他看着眼前的人。高杨知道事情的一部分,是蔡尧告诉他的。王晰结了婚,又离了婚。几年前辞了工作,好像回了北方。 人和人的际遇到底有没有根源可寻呢。他看着王晰的鬓角,已经有不少白发。他们都不年轻了。

 

王晰喝了口眼前的茶,高杨看了看茶几上的摆设。十多年的时间,什么都会变。可他抽的还是一样的烟。

 

王晰大概没有察觉高杨有什么异样,问了他一些近况,高杨一一告诉他,说其实这么多年摸索下来,自己演戏比唱歌有天赋,最近在从音乐剧开始向话剧转型。道阻且长。

 

王晰边听边点头,一如多年以前,对自己的事依旧只字不提。临走的时候,高杨给王晰留了一张话剧票在桌上。

 

 

 

知道了那间书店是王晰开的,仿佛知道了一个坐标。高杨好几次和肖瀛吃饭有意无意都选了前门的餐厅。再也没遇上过。

 

高杨留了第一排的座位,张超和代玮边上的座儿一直是空着的。 临到演出的时候,王晰意料之中的没来。高杨倒也没有很失望,早就知道一样笑得很了然。 

 

最后那场蔡尧和刘彬濠也来捧了场。散场后他们捧着花,来等高杨下班一块儿去夜宵。高杨吃得少,一直在抽烟。蔡尧和刘彬濠不长期在北京呆着,问高杨去哪里买花比较方便。烧烤店的破音响在放过时的流行歌曲。老男人沙哑的嗓音并不好听,在唱什么“想着你的心,想着你的脸。想捧在胸口,能不放就不放。”高杨听到这一句,不小心把烟灰抖落在自己手上。

 

高杨对北京谈不上熟悉,不过多年以来的留学经历总是能最快的适应陌生的城市。他说网上提前订,又快又好。他随口问了一句:“你们要去看病人吗?”

 

蔡尧说:“是啊,去看王老师。”高杨的心猛然一跳,抬起头问:“哪个王老师?”蔡尧塞进一串羊肉,说:“还能有几个王老师,就是你上学那会儿念年不忘的王晰老师。”

 

第二天肖瀛开车送他们。导航停在在一个老小区的院子楼下。肖瀛交代了几句好好招待朋友们吃个晚饭,就回了工作室。老式的家属楼没有电梯,好在王晰就住在二楼。蔡尧捧着花去敲门,花是高杨买的。白色百合里不起眼的夹着几朵鸢尾。

 

 

王晰穿着白色的居家T恤来给他开门。他脸色挺憔悴,胡子也几天没刮了。他的视线在看到高杨的时候停了一秒,赶紧让他们进门。

 

他们在客厅坐着。王晰刚刚做完胃溃疡手术,比上次见面还要更单薄,看着就像一张薄薄的纸,被生活揉皱了一些。如果能用手展平,他真想看看,那些皱褶里都写了什么。

 

 

 

王晰和晚辈相处总是一副长辈的慈祥和关怀,问完的近况又嘱咐他们好好工作。蔡尧和刘彬濠连连点头,王晰想起来什么似的,转过头问高杨:“演出还顺利吗?”

高杨点头:“挺顺利的。”

 

高杨趁着他们聊天的空档,打量了这一套不算大的三居室。客厅都是些老式的家具,并不过时,倒是和王晰慢悠悠的性子相得益彰。

 

王晰转过头,看着高杨说:“你上次说写的的那个剧本怎么样了。”高杨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还卡着,要是写不出来就算了。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。您恢复得怎么样了。”

 

王晰答非所问,继续说: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?书店是个写东西的好地方,你如果愿意可以去试试。平时没太多人会去,清净。”

 

高杨点点头,恍惚中想起了那年的教室里一样里,王晰站在一片橙色的光里和他说着一样的话。一转眼,十多年过去了,他们的关系只是在时间里平移了。

 

20

 

等他回了家,肖瀛做了一桌新疆菜。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在家吃饭了。两个人都已经习惯了只在早上醒来和晚上睡觉打个照面。“肖瀛……”高杨扒了口,顿了顿,“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。”

肖瀛夹着羊排的手在空中一滞,再接着把羊排夹进高杨的碗里。说:“我能知道为什么吗?”高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,他无法发出任何一个字。肖瀛平静地看着他,等他的答案。“是你今天去看的那个人有关对不对。”

肖瀛走过去,把他轻轻抱进怀里。揉乱了他的头发,“那天你坐在车上,慌乱又安静,这么些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你。你一定很想他。”

 

高杨眼眶发酸。他想起他们遇见的那天,那是巴黎的雨后,空气潮湿但清新。肖瀛在站人来人往的街头对他说我想这把伞对你来说很重要。

从一开始肖瀛就什么都看懂了,甚至比他自己懂得更彻底。这大概才是他能在肖瀛这里停留这么久的原因。

“如果累了,就休息一下。不要急着做决定。好不好?”高杨在这样厚重而宽容的温柔里叹了口气。

 

肖瀛做事从来都成熟又体面,北京的工作室稍微安定下来,他就飞回法国去处理一些事情。留给高杨足够的时间。

 

 

 

高杨照着王晰的话,带着电脑去了书店。隔三差五写的剧本。红木书桌让人心静,他写不下去的时候就去门外逛逛,吃个云南菜,或者和住在这条街的老大爷聊着些有的没的。他偶尔在书店里买一两本书带回家翻看。


他到访的时间并不固定,有时候是早上抱着电脑,等着小店员来开门。有时候是下午,一写写到半夜。店员小陈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。干脆把钥匙留给他,让他自己锁门。王晰大多数的时候都不在。高杨也并不去打听他在忙些什么。

 

 

偶尔也有在的时候,王晰只是泡上一杯茶,并不打扰他写东西。有时候等高杨抬起头,王晰已经走了,给他留了一壶茶,茶还有余温。他坐在沙发上,将茶一饮而尽。不管晚上是不是会失眠。

 
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两个月。他竟然在这狭小的书店里,尝到一点从不敢奢望的温情脉脉。这感觉像反复探访一个雨中的旧梦。潮湿而虚幻,时间也晒不干它。可他却生出能做一秒就是一秒的快意。

 

有天王晰难得在店里,店里没有其他人。小陈说咱们看个电影吧。《春光乍泄》高杨早些年早就反复看过了。和王晰坐在一起看电影倒是没有的体验。看了一半,小姑娘被男朋友叫去蹦迪,留他们两个人在店里。高杨怕他尴尬,转过头问他要不要停下。王晰倒是没有什么异样,说放着吧。电影放到结尾,王晰灭掉手里的烟,没来由的跟他说: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,站在这瀑布下的不可能是两个人。” 

 

期间代玮回了一趟北京,拉着高杨去了趟潭柘寺。说他妈催着他找对象,让高杨陪他去求姻缘。高杨笑他说:“你也到了搞迷信的年纪了。”代玮看着窗外,风在汽车的疾速行驶中变得粗暴,打在脸上有轻微的痛感。“这几年老得太快了,好多事情早就尘埃落定了,只是到现在才承认罢了。我头没你硬。”高杨没说话。

 

潭柘寺的香火旺,来烧香的人不少。整个寺庙周围烟雾缭绕。高杨站在边上看着代玮走进人群烧香磕头。代玮拜完一整套过来找他,看了他一眼说:“来都来了,你别倔了。佛祖老人家不会跟你计较的。”

 

高杨说,我没什么愿望也没什么要求的。不过为了表示他所理解的礼貌,高杨跟着代玮最后一起上了一炷香。他跪在蒲团上想:“如果可以的话,就保佑他一生平安健康吧。”

 

从寺院回来的那天。他一个人去书店,小陈从书店里搬自己东西,高杨问她:“你今天不上班呀?”

小陈犹豫了一会儿说:“其实书店早两个月就打算关门了回东北休养,后来老板说有个朋友碰到了点困难,让我多留两个月。那个朋友就是你吧。不过我要跟男朋友去上海啦,明天就是老板自己来看店了。”

 

 

高杨以为自己早就没有愿望了,又想起了自己的的确确有想要祝福的人。可这个人反而在他最困顿的时候伸出手接住了他。他知道自己的故事应该迎来一个怎么样的结局了。

 21

剧本写完那天,是个大晴天。北京的天一晴就让人原谅了所有阴霾重重的日子。王晰说带他去逛逛。


那是个工作日的上午。高杨和他爬到景山顶上。早晨山顶游人还不多。他们看着眼前的四九城,坐在亭子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,王晰问高杨:“你喜不喜欢北京?”

高杨的语气平静地回答他说:“本来谈不上喜不喜欢。”

 “本来?”王晰的语气里有不解。

高杨想说它让我又再一次遇见你了,可是再遇见你又有怎么样呢?这里到底没有我的故事。

“现在也无所谓喜不喜欢了。我排完这个戏,想休息一段时间,出去走走。”

“去哪里?”王晰问他。


“冰岛?或者阿根廷?想去一些从地图上看着就很远的地方。” 高杨看着远处回答他。

 

“这几天跟小陈王家卫看多了吧?”王晰笑他,过了一会儿,王晰说:“高杨……我没你想的那么好。”

 

高杨闭上眼睛了,他想,这么多年,这一天终于来了。很多年以前,王晰随口跟他说过。有些事,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懂了。直到今天,他仍然不知道王晰指的是什么。高杨想他懂的大概是一些别的事情,一个人会和自己求而不得的执念融为一体。可闭上眼,只要闭上眼。他仍然是顶着夜雨撑着伞站在那栋老旧办公楼抬头仰望的年轻人。

 

  

“我是个什么也没有的人。你知道的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乐要尝。” 他站在苍翠的山上,就像现在那年的教室的讲台上。声音穿过了这么多年岁仍然是那样好听。

 

王晰离开北京的前一天,高杨接王晰去了剧场,台上只有一个演员和一座苍白的塑像。台下的观众席空空荡荡,只坐着他们两个人。

 

“要如何才能真正的自由呢。去做自己热爱的事情?去寻找自己的事业?去爱一个人?这些都不能。一个人要真正遗失一次,失守一次。从此他才是自由的,因为没有目的地,所以从这里为原点,从他第一次见到它的地方为原点,朝着任何方向踏出踏出的每一步都是漂泊。漂泊和自由大概总是被混淆在同一种东西里。”

 

他们走出剧场,要下雨了,高杨把手里的伞递给王晰。王晰有些诧异的握着伞柄,看了看说:“这么多年,这把伞你居然还留着。”

 

高杨愣在原地。在后来的这些年里,高杨偶尔会想,要是那年没有走错教室,被那个声音吸引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坐下,听他念完那一首整诗。那他大概可以顺利的成为一名无神论者。

 

 

可他从一开始就算错了。那也不是故事的起点。命运来的比他以为的更早,一直笼罩着他,又护佑着它。

 

原来这么多年来,他是他的雨,也是他的伞;他是他的风浪,也是他的船长;他是梦,也是床;是月亮,是这么多年来每一个无风的晚上。 

 

是他一个人的宗教。

 

 

雨会停下,风浪会平息。船要登岸,梦要醒来。所有的和他有关的路途都指向到同一个终点。如今已经到了。

 

再也没有这更好的结局了。

 

 

 

 22

 

高杨一个人站在剧场的台下。这出独角戏他并不打算公演。小演员刚刚从学校毕业,热切又真挚,即使没有公演的机会,依然排练得兢兢业业。小演员说能得到高老师的指点一两句就非常高兴。


高杨想自己即便是在年少的时候,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热情。而33岁的自己也终于被人正正经经称做一声老师了。

 

那个年轻的小演员排完最后一遍,从舞台上跳下台来跑到高杨身边,问他:“老师,我们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呢。”

 

 

“《无神论者》。”他终其一生也无法成为的人。

“剧本的最后一句应该是这样的。”高杨说。

 

 

“见过大概也能称之为人和人之间的一种关系。直到我确定这一生不会再见到他,我才决定把他定义成我心里的神。 ” 

  

  

  

END. 

 



终于写完了。好心人请评论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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